第127章 卡着了(1 / 2)

天色不早,瑶英搬动长案放在毛毯和她睡的毡毯中间当作隔断,侧身躺下。

旁边半天没动静,她从毡毯里伸出脑袋,趴在案上往外看,睡眼朦胧:“将军怎么还不睡?”

烛火摇曳,她乌黑丰泽的长发披了满肩,双颊浅晕氤氲,眸中像含了一汪水。

昙摩罗伽下意识去摸佛珠,手指只碰到粗糙的茧子,想起没戴佛珠,抬手轻挥,带起一阵轻风,扑灭烛火。

帐中陷入一片幽暗,却有淡淡的火把光亮透进营帐里,光线隐约浮动,少女娇艳的面庞依然清晰可见。

昙摩罗伽挪开了视线,掀开毛毯,慢慢躺了下去。

听他躺下了,瑶英也躺了回去。

不一会儿,她的呼吸声变得缓慢绵长。

等她睡熟了,昙摩罗伽坐了起来,起身,绕过隔在中间的书案,手指轻轻掀开瑶英身上的毡毯。

瑶英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睡态娇憨。

他眼眸低垂,卷起她的衣袖,取出一方锦帕盖住露出来的一截皓腕,两指搭了上去。

不知她那天到底和曼达公主谈了什么,听缘觉他们说,曼达公主离去时容光焕发,言谈间并无怨愤之意,医官因此颇为感激,送了很多调养的药给她。

在阿桑部的时候,傍晚去找她,想问她服药的事情,不巧莫毗多也在,而且在她房里待了很久,说说笑笑的,一时半会没有要走的迹象,他不想引起莫毗多的注意,便离开了。

她脉象和缓,略有些虚弱。

昙摩罗伽收回手指和锦帕,动作轻微,没有碰到她的肌肤。

她梦中轻轻哼了一声,忽然动了一下,啪的一声,手臂挥开毡毯,衣袖滑落,露出胳膊,黑暗中,肤光胜雪。

昙摩罗伽移开目光,眼角余光扫到一泓温润的光芒。

他的目光又挪了回去。

瑶英手臂上笼着那串他给她的佛珠,灰白色佛珠润泽清冷,似一捧月华盈聚,每一颗珠子都紧紧贴着她如雪的肌肤。

她白天穿窄袖袍,看不出戴了佛珠,原来是当臂钏一样紧紧笼着,不会滑脱下来被人看到。

昙摩罗伽垂眸,扯起毡毯笼住瑶英,把她的胳膊塞回毡毯底下,轻轻按了按。

他绕过书案,背对着瑶英躺了下去。

……

不知道是不是身边多了一个人的缘故,瑶英这晚没再做昨天那样的噩梦。

翌日早上,她被一阵轻微的拍打声吵醒,翻身坐起,束起长发,环顾一圈。

帐中光线明亮,书案另一头的毛毯叠得整整齐齐,完全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他已经起身出去了。

瑶英出了营帐,金将军飞扑下来,停在她胳膊上,叫了几声。

她摸摸黑鹰脑袋,取下羊皮卷,去大帐找毕娑。

信是尉迟达摩送来的,瓦罕可汗着实畏惧昙摩罗伽,这次行事非常谨慎,并未从高昌征兵,不过最近依娜夫人频繁派亲兵打探情报,他怀疑依娜夫人会带兵襄助瓦罕可汗。

大帐以几层兽皮制成,坚韧牢固,寻常箭矢不易射穿,比寻常营帐要大数倍,将领们正在议事,帐中数十人围坐交谈,气氛沉重。

昨天中军不断派出斥候,发现果然不止阿桑部遭到偷袭,各个部落告急,这些部落中,很多部落同时归顺于周边几大势力,因此将领们意见不一,认为不必管这些部族。

瑶英赶到大帐时,将领和幕僚们还在激烈地讨论,毕娑望向身边脸上罩了层防风面罩的昙摩罗伽。

帐中争吵声此起彼伏,昙摩罗伽恍若未闻,在沙盘上运算演练,最后道:“尽量多通知几个部族,多救一个人,少一个敌人。让阿桑部人出面,先别走漏消息。”

部族力量虽然不能和北戎精锐相比,但是所有部族组建成联军,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很可能会改变战局。

“只顾自己,终究会陷入被北戎包围的境地,必须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让中立的部族始终中立。”

毕娑小声应是。

瑶英低头进了大帐,站在角落里和帐中认识的幕僚小声交谈,递上羊皮卷,扫一眼围坐的众位将领,目光在毕娑身边的昙摩罗伽身上停了一停。

他低头沉思,身上仍然穿着蓝衫白袍,腰间革带紧勒,勾勒出清晰的线条,挺拔干练。

瑶英退了出来。

身后脚步声响,缘觉追了上来,盯着她了半晌,神情挣扎。

“公主,您昨晚见过摄政王吗?”

瑶英点点头。

缘觉一脸惊异,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道:“公主,摄政王上次运功时突然被打断,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妨害,我把摄政王的药给您,如果您发现他气色不对,务必提醒他服药。”

他取出一只瓷瓶。

瑶英答应一声,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收好。毕娑和她提起过,他安排她随军就是因为担心苏丹古,所以带上她以防万一。

“谁打断了摄政王运功?”她问。

缘觉看向其他地方,含糊地道:“一个小意外。”

看他不想细说,瑶英没有追问,问起服药的禁忌,缘觉一一答了。

说话间,一个传令兵快步跑了过来,请瑶英去马厩一趟:“阿史那将军不久前俘获了一批战马,不知道是不是海都阿陵部的战马,请巴彦公子过去看看。”

瑶英立马来了精神。

缘觉道:“我给公主带路。”

马厩在另一处山坡,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路,离开中军驻扎的营地。

整座营地更像一座城镇,数千顶帐篷密密麻麻散落在向阳的山坡下,旌旗大旛迎风招展,身着不同服色的士兵穿行其间,虽有数万人驻扎此处,但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帐篷和帐篷之间进行过缜密的规划,看去道路平直,四通八达,不过瑶英走了一会儿就发现所有道路都不是直路,而是弯弯绕绕七拐八拐。行走其中,没有人指引又看不懂旌旗指示的话,很容易迷失方向。

缘觉带着瑶英穿过迷宫似的路径,和她解释:“营地这么安排是有缘故的,北戎人擅长突袭,如果全是直路,他们的战马很容易长驱直入。扎营前,摄政王吩咐下来,多设几道拐弯,营地和营地之间设有关卡和通关密语,即使敌人攻进来也无法发动冲锋,可以给营地的人争取更多反击的时间。”

他们穿过几座营地,期间果然有士兵盘问通关密语,两人答了,来到马厩,马奴带着瑶英转了一大圈,她这才知道毕娑为什么让她来马厩。

各个部落为了区分各自的财产,通常会在所有马匹左胯骨的中心部位烙一个印记,作为标识,不同部落的标识不同。

在中原,每个马场所出的马匹也会烙上马印,而且详细标明马匹的年龄、种类和出自哪所马场,方便征调辨认,培养马种。

马奴道:“这批战马的马印我们以前从未见过。”

瑶英看了马印,摇摇头:“我也没见过,可能是其他游牧部族的。”

马奴记下,让人去通报毕娑。

两人骑马回营地,远处传来一阵接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响,王庭军队每隔几十里设有一处驿站,越接近营地,驿站越密集,每当一地发现敌军动向,立刻示警,吹响号角,传递军情,以减少斥候军马来回奔波。

号角声响过后,营地并未慌乱,左右两翼没有动静。片刻后,只听蹄声如雷,一队人马从中军营地驰出,数十人肩负长弓,腰佩长刀,马鞍旁挂满鼓鼓囊囊的箭袋,朝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疾奔而去,像一卷乌云刮过大地。

瑶英认出领头的人是苏丹古,勒马停在原地,目送他远去。

缘觉在一旁小声说:“我们不知道瓦罕可汗的主力藏在哪里,几位将军越来越急躁。摄政王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躁,前天摄政王处置了几个指挥使,将军们都冷静了下来,现在就算四面八方都有号角声响起,营地的人也不会慌乱。”

瑶英心道,细枝末节很可能决定成败,现在确实不能急躁。

这日迟暮时分,号角声再度响起,这回声音平稳悠长,苏丹古带着队伍返回,他们发现一小股轻骑,中军没有现身,斥候给附近部落示警,让部落拦下那股轻骑。

“遇到大军,不能暴露,立刻返回报讯。遇到斥候,能抓就抓,不能放过。遇到小股部队,由部落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