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撒姆谷(2 / 2)

连日紧张的厮杀,双方都士兵都露出疲态。

一封战报送抵牙帐,瓦罕可汗合掌大笑,一扫多日来的阴郁:“阿陵开始攻打圣城了!”

王子们喜不自胜,立刻传令下去,命营地士兵传唱这个消息。

“王庭士兵把佛子当成神明敬仰,出战时都要念诵他的法号,就说佛子已死,彻底击溃他们的心志!”

一声接一声传出大营,很快响彻整个营地。

几百名北戎骑兵在靠近王庭大营的山丘上齐声大吼了一夜。

“圣城失陷,佛子已死!”

王庭士兵听清楚北戎骑兵的大喊,魂飞魄散,士兵满营乱窜,嚎啕大哭,惊叫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第二天,瓦罕可汗并没有冒失地大举进攻,而是和前些天一样和王庭军队僵持厮杀,是夜,北戎骑兵故技重施,站在山丘上大喊佛子已死,唱响佛经为佛子超度。

翌日,斥候回禀,王庭大营昨晚险些炸营,士兵要求尽快回圣城,他们要保护佛子,毕娑安抚住了士兵,说他已经派兵回王庭探听情况。

第三天,瓦罕可汗派出之前抓来的依附于王庭的部落俘虏,命他们散播佛子已死的消息。

王庭大营人心惶惶,再不复一开始的杀气腾腾、军容整肃。

期间,不断有斥候从大营出发,赶往沙城方向,几天后,几支王庭轻骑斥候飞奔而至,带来一个噩耗:海都阿陵偷袭圣城,北戎之前袭击了王庭的附庸部落,各个部落自顾不暇,无力驰援,圣城危矣,大军必须立即驰援。

消息传回北戎营地,贵族首领们摩拳擦掌:“可汗,时机到了!”

瓦罕可汗看完信鹰送回的战报,满头是汗,王庭兵力有限,将他们的主力堵在撒姆谷,慢慢耗尽,就算失败,王庭以后也再无反击北戎的能力。

他披上战甲,拿起长刀,大踏步迈出牙帐。

凄厉的号角响彻山谷,北戎集结全部兵力,在天明之际发动攻击,策应的骑兵疯狂冲击王庭的战阵,双曲弓射出一轮轮箭雨,士兵一边砍杀,一边高声呼喊佛子已死,王庭军心涣散,抵挡不住汹涌澎湃的骑兵冲击,防线被一层层削弱。

红日爬到半空时,王庭中军和左翼之间被骑兵撕开一条缺口,北戎大军立刻前进,像一把锋利的钢刀,直直插入缺口,攻击王庭大军左翼,将王庭中军逼入布置好的口袋阵中,毕娑察觉到不对劲,鼓舞士气,带领士兵冲出口袋阵,从峡谷的方向撤退。

当王庭士兵一半逃出峡谷时,埋伏已久的北戎士兵倾巢而出,士兵骑术精湛,一边冲下山坡,还能一边弯弓搭箭,发动一波波攻击,原野山谷间都是箭矢破空而至的森然利响。

正如瓦罕可汗预料的那样,王庭士兵全线崩溃,鬼哭狼嚎着冲出峡谷。

北戎大军步步逼近,将王庭大军堵在峡谷深处,刀枪如林,鲜血飞溅,瓦罕可汗的儿子们兴奋地冲上前砍杀,莫毗多和毕娑浑身是血,似乎快支持不住了。

大风卷过,沙尘漫天飞扬,战场上乱成一团,瓦罕可汗全神贯注地凝视战场,试图从尘土中辨认双方人马。

山脊上也有沙尘飘扬。

瓦罕可汗心口一紧,叫来儿子:“山上还有我们的伏兵?”

儿子道:“父汗,伏兵全都出来拦截王庭大军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瓦罕可汗猛地瞪大双眸。

只见一面雪白金纹的旗帜从山脊另一面缓缓飘荡而出,紧接着,更多旗帜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旗帜在风中飞扬,一道道潮水般起伏的线条涌动着浮现,那是由身着铁甲的王庭骑兵组成的队伍,他们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涌出,将整个战场包围起来。

随着他们的出现,毕娑、莫毗多几位将领示意亲兵挥舞旗帜,指挥士兵,原本狼狈奔逃的王庭主力大军迅速集结,朝后收缩,整齐有序,纪律严明。

山脊上,一层层铁甲骑兵涌现,弓箭手层层叠叠,一排排站定。

呜呜的号角声吹响,一名身着玄色衣袍的战将在骑士的簇拥中越众而出,驰到高处,勒马停下,缓缓揭开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丑陋无比的脸。

千军万马之中,他横刀立马,深邃冰冷的碧眸俯视峡谷,杀气毕露,气势犹如他身后天际处连绵的群山,磅礴雄浑。

战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一种让人不由得紧张窒息的压力弥散开来,数万王庭军士仰望着战将的身影,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摄政王!”

摄政王还活着!

苏丹古没死!

王庭军士如获新生,欣喜若狂,北戎将领却是个个呆若木鸡,恍若晴天霹雳炸响,魂飞胆落。

顷刻之间,两军情势陡转,王庭军队士气大振,北戎军队尽皆茫然。

瓦罕可汗浑身发抖,不敢置信:苏丹古居然还活着!

他不仅活着,还隐忍到了此刻才现身!此前王庭大营险些被北戎攻破,他一直都在?山脊上的王庭军队是从哪里来的?

斥候一直侦查王庭军队的动静,竟然没发现苏丹古藏了两万人马……

一道道猜想浮上心头,瓦罕可汗汗如雨下,从苏丹古的死开始,一切都是昙摩罗伽的布局,他以为自己在和昙摩罗伽周旋,成功将王庭主力大军引入撒姆谷,其实是在一步步踏入这个局。

故意漏出破绽,引诱海都阿陵去攻打圣城,也是昙摩罗伽的计策?

圣城被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瓦罕可汗苍老的脸上浮起疲惫之色,再一次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苍老和疲倦。

难道族巫说的是真的,昙摩罗伽注定是他这辈子的克星?

苏丹古抽出了那柄长刀,“佛子无恙。”

他身边的骑兵跟着大吼,山谷里的王庭士兵怒吼着响应,眼神狂热:“佛子无恙!”

瓦罕可汗的儿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拍马飞奔至可汗身边。

“父汗,我去挡住苏丹古!”

瓦罕可汗苦笑着摇摇头:“我们输了。”

苏丹古身为佛子的护法,“死而复生”,从天而降,王庭大军的士气空前高涨,此刻,他们面对的这支军队所向披靡。

……

大战惨烈,峡谷几乎被尸体堆满,北戎亲兵举着盾牌,护送瓦罕可汗离开。

部下一个个摔落马背,瓦罕可汗面如死灰,数千王庭骑兵挡住他们的去路,他的儿子带着亲卫左奔右突,试图冲出重围。

“沙海道!金勃守着沙海道!”

瓦罕可汗大喊了一声,也不知道儿子们听不听得见,手臂扬起,收拢残部。

北戎精锐骑兵很快再次集结,硬生生撕开一条小缺口,簇拥着瓦罕可汗冲出包围圈,简单的整顿后,向另一道出口扑去。

谷口也有埋伏的王庭军队,瓦罕可汗刚刚经过营地,早有准备,下令军士驱赶奴隶前进。

从各个部落掳掠来的平民奴隶哭号着不敢上前,北戎骑兵冲上前,长刀无情地斩向人群,鲜血四溅,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奴隶们大哭着往前奔逃,争先恐后地扑向谷口。

守在谷口的王庭伏兵面面相觑,手中长弓绷紧了弦,箭尖对准人群,却不敢放出箭矢。

几名轻骑快马驰下山坡,正好迎上追过来的毕娑,连忙报告军情:“末将不敢下令,要向摄政王请示放不放箭。”

毕娑眼皮直跳。

放箭的话,滥杀平民的罪名无疑会扣在摄政王身上,而且他会因此负疚一生,不放箭的话,放走了瓦罕可汗,他又得背负放虎归山的骂名。

这次作战的目的是削弱北戎,消耗北戎主力,让他们无力再攻打王庭,瓦罕可汗的几个儿子已经死在峡谷,只有瓦罕可汗逃了出去,北戎必将四分五裂……

毕娑心念电转,“等平民通过再放箭!”

他来替罗伽做这个决定,放走瓦罕可汗的罪责由他来背。

然而,等他们赶到谷口时,发现已经有士兵在慌乱中射出箭矢,箭雨罩下,十几个跑在最前面的奴隶倒下,毕娑大喊着命士兵停下放箭。

谷口一阵骚动,北戎骑兵发现士兵停止射箭,躲在奴隶身后,一边继续驱赶奴隶,一边狠辣地砍杀,用死去奴隶的躯体堵住谷口,阻挡王庭追兵。

奴隶们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

毕娑浑身直颤,带着士兵指挥奴隶放慢速度,退出谷口,可奴隶早就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停下,一窝蜂地往前冲,谷口狭窄,人群互相踩踏拥挤,倒下的人再也爬不起来,几成人间炼狱。

哭喊声传遍整座山谷。

等北戎骑兵趁乱逃出去,谷口满地尸体堆叠。

毕娑闭了闭眼睛,叫来亲兵打扫战场:“别让摄政王看见……”

话音刚落,尘土飞扬,昙摩罗伽冷峻劲瘦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毕娑长叹一声。

奴隶俘虏大多北戎从各个部落掳掠来的平民,他们不该被卷入战争。

昙摩罗伽环顾一圈,命一部分士兵留下解救受伤的平民,继续追赶瓦罕可汗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