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众妙缓缓走入宝华殿,数十名宫女太监早已跪了满地。
奶娘抱着小太子走过来,忧心忡忡地说道:“国师大人,太子殿下最近不愿喝奶,用牛乳、羊乳哺喂也时常呕吐,因而消瘦许多。奴婢请了太医来看,都说没问题,正准备给您递消息,您就来了。”
方众妙从奶娘手里接过小太子,身后跟随的大长公主、永安、永和、永宁、永祥公主纷纷围上来,查看小太子的情况。
这可是大周皇室唯一继承人,谁敢轻忽?宫人们把头埋得更低,身体微微打颤。
方众妙抱着小太子走到内殿,坐于矮塌。
永和公主指着自己的脸庞说道,“国师大人,听说您在回收面具。我现在就揭下来还给您。”
方众妙摆手,“我给你的面具是净化过的,邪祟已除,你戴着便好。”
然后她轻轻哼唱童谣,试图哄睡小太子。
未满周岁的小婴儿睁着大大的眼睛依恋地看着她,小拳头紧紧攥着她的一缕发丝,安心地睡了过去。
方众妙将指尖搭放在小太子的手腕上把脉,神情有些凝重。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她,心情紧张忐忑。
“你挤一些乳汁让我尝尝。”片刻后,方众妙轻声下令。
奶娘连忙躲入屏风后,挤出一些奶水。
方众妙用筷尖蘸了一点品尝,面色阴沉如水,“你的奶水带有火毒,长期食用会令心肝脾肺肾渐渐衰竭。”
奶娘如遭雷击,身体立时软倒下去。
碍于小太子还在沉睡,她不敢大声喧哗,只能小声哭泣,“国师大人明鉴,奴婢不曾给小太子下毒!奴婢没那个胆子呀!”
她是大长公主送来的人,一家老小全都捏在大长公主手里,是值得信任的。
大长公主面色瞬变。
方众妙轻轻摆手,“我知道你没这个胆子。奶水带毒,根源在膳食。你平日里的吃喝之物被人动了手脚。”
大长公主脱口而出,“赵璋!”
与此同时,赵璋正把玩着那枚虎符,语气很是无奈,“若你早些把这东西送来,或许还有用,但现在,它只是一个摆件。新任镇北侯王守正是方众妙养的一条狗。他只认人,不认符。”
王守正的情报,余飞翰自然也探查到了。
他摇头,“镇北军并未全部换防,我还有许多旧部在王守正手底下当差。这些旧部也是只认人,不认符。这枚虎符或许已经不能调动整个镇北军,调动我曾经的心腹却绰绰有余。”
赵璋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笑意森冷地说道,“既如此,你便给朕纳一个投名状吧。”
余飞翰眸光闪烁地问,“陛下想要怎样的投名状?”
赵璋指着窗外说道,“朕给你一套夜行衣,你现在就去宝华殿杀了太子。”
余飞翰愕然。杀了太子?那可是赵璋唯一的儿子!这人疯了吗?
赵璋没疯,却也快了。他无意中从李贵妃那里得知了这个儿子的真正身份。原来他是先太子赵煦的转世,现在名为赵承祚。
承祚,这是方众妙亲自取的名字,可见其对太子报以怎样的厚望。
赵璋座下的这张龙椅从来就不属于他。说白了,他只是占着龙椅的一个摆件,而赵承祚才是这个皇朝真正的主宰。
斗了两世,自以为大获全胜的赵璋实则一败涂地。
等赵承祚长大,他这摆件也就无用了。是砸,是摔,还是用土埋,全在方众妙一念之间。
得知真相的那一天,赵璋恨不能掐死襁褓中的婴儿。他能斗死赵煦一次,就能斗死第二次!
下毒太慢,还是动刀子更快。
回忆结束,赵璋用猩红的一双眼死死盯着余飞翰,问道,“你去不去?”
余飞翰还有选择吗?大周唯一敢与方众妙作对,且还保有几分实力的人,只有赵璋一个。
“给我夜行衣!”
果断的声音刚刚落地,殿外就亮起一片火光。少顷,四周的门窗皆被推开,数不清的禁军站在外面,或是拉满弓弦,或是举起长枪。
赵璋和余飞翰不由愣住。
大长公主快步走进来,手里牵着一根麻绳,绳子上串着十几个御膳房的厨子。
方众妙抱着小太子不紧不慢地跨过门槛,在窗边的矮榻落座。永安、永和、永宁、永祥四位公主缓缓走到她身边站定。
看见那些厨子,赵璋便知道这些人是来审判自己的。可笑他堂堂帝王,大周至高存在,竟然沦落到如此田地。
余飞翰环顾四周,颓然叹息。面对数万禁军的刀枪和弓弩,纵然武功盖世,他也插翅难飞。
除了火把燃烧的哔剥声,殿内殿外一片死寂。
小太子微微睁开眼,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方众妙立刻拍抚他,柔柔地哼唱童谣。
婉转的歌声,肃杀的气息,令赵璋和余飞翰冷汗淋漓。方才还密谋杀死方众妙,现在见到正主儿,二人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长公主沉声道,“赵璋,你出息了!”
赵璋忽然拂落桌上的香炉,恶狠狠地低语,“都是你们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