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能只我一个人哭(2 / 2)

郑国公在后面委屈地嘟囔,“为什么不问我?”

郑三娘是个好面子的小姑娘,觉得自己看故事看哭了这件事情很丢脸,但又怕阿娘担心,于是只好如实说,“没什么,话本里写的故事太感人了,儿看哭了。”

原本担心的郑夫人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

郑大郎却是幸灾乐祸地嘲笑她,“三娘太没出息了,看个故事都能看哭,什么故事看得你这么感动。”

他这话岂止嘲笑了一个人,连郑国公也一并被他牵扯了进去。

父女二人愤愤地对视一眼,还是郑国公拿捏着父亲的架子先开口了,他从袖袋里摸出几本书递给郑大郎,“你去将书看一遍,然后把你的感想写一篇文章给我交给。”

郑大朗未料到只是调侃嘲笑一下小妹,竟然给自己招出一份任务来,还是他最不喜欢的写文章,并且得看书。

这下垂头丧气的人变成他了,拿着那几本书,不开心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郑大郎的妻子谢氏看到他手里拿的书,目光闪了闪,问道,“大郎怎么也买了这本书?”

他不是不喜欢看书吗?

“别提了,阿耶看我不顺眼,给我吩咐的差事。听娘子这语气,仿佛是看过?”郑大郎将事情发生的缘由解释了一遍。

“当然看过,这本书如今在洛阳还是很有名的。”

此话在她闺阁做女儿时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看了不该看的书,会被看作违反规矩而受到家法。

本以为嫁到郑国公府后规矩会更加严苛。不曾想翁婆都很宽容,没有什么繁文缛节,她也就不用再拘着了。

“那好看吗?”郑大郎五大三粗地坐在书案前,没啥心眼地问。

谢氏收敛了神色,淡然而漫不经心地说,“挺好看的。”

听她这么一说,郑大郎起了几分兴致,准备看看连一向眼光高的娘子都夸赞的书到底写了什么?

谢氏悄悄起身,从屋子里的柜子中拿了一叠帕子出来,坐到郑大郎面前捧着一杯热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

郑大郎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表情,他一向将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或喜或怒,或悲或泣。

谢氏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几乎都能想到他看到了哪一段,真是有趣极了。

没过一会儿,这个七尺男儿伏在他娘子的怀里嚎啕大哭,他一边哭一边抽噎,“姜郎君太可怜了,怎么能那么狠心?呜呜呜——”

谢氏将帕子一一张一张地糊在他的脸上,她猜到他会哭,但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剧烈。她刚开始还有几分好心情哄他,现在已经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不就那么点事儿,值得你伤心欲绝?”她的手抵在他的肩膀上,想要将他推开。

郑大郎被他家娘子无情地推开了,收拾好心情之后转念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穿白衣真的那么好看吗?竟让苏将军执念深到那样的地步。”

那是因为穿白衣才产生执念吗?那是因为人啊!

谢氏只想问一句,你看书就看了这个?

两人做了几年夫妻,她对郑大郎的性子颇为了解,一听他的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果不其然,他接着说道,“要不然我也做几身白衣穿来看看?”

谢氏瞅了一眼他肌肉虬实的臂膀,无语凝噎。

你确定你这身肌肉能穿得出人家白衣翩翩的风度吗?

但是她坏心思地没有说出口,等着看他的笑话,正好这几天府中的乐子太少了。

.

那天在山海书肆门口找茬的彪形大汉又来了,他今日是来找掌柜算账的。

他显得比上一回更生气,双目通红瞪得像铜铃一般大,“掌柜,你不是跟我说他们是在拈酸吃醋吗?为什么没有将重点的内容讲出来?那是一句简单的拈酸吃醋就能总结的吗?”

他站在柜台前,一字一句地怒斥掌柜言语误导对他造成的伤害。

掌柜正不知如何是好,大汉却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

像是有极其深刻的情绪在心中涌动,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紧接着他终于憋不住了,放开嗓音嚎啕大哭了起来,声音震得整个山海书肆都在颤动。

周围路过的行人纷纷看了过来。

灌入耳里的哭声震耳欲聋,掌柜目瞪口呆,有些后悔那一日忽悠欺骗了这个大汉。

他捂着耳朵大声说,“壮士,壮士,快别哭了先,你有什么要求先说说。我们书肆尽量满足你啊,行不行?”

任由他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先让他止住了再说。

听到这话,那大汉终于止住了哭声,怀疑地问道,“你不会又是在忽悠我吧?”

掌柜在他心里已经毫无信誉可言了。

“当然了,上次我也是有难言之隐,毕竟话本里的内容我们家郎君下了封口令,看过的人不能说出去,我就只能含含糊糊地对你讲一些细枝末节。”

掌柜真诚地说道,作出绝对不会再骗人的样子。

见他言语诚恳地保证,大汉勉强信了他。在掌柜的邀请下,跟着他一起走进了书肆的后堂。

他头一回来到这种地方感觉到新奇,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后堂里的装潢摆设。

貌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跟寻常人家的大堂是差不多的。隐约看去,大堂的后面仿佛还有一些地方。那里应该是书肆更重要的地点吧。

“壮士,请喝茶。”掌柜端来了一杯热茶。

大汉是来找茬的,见人家对他这么客气,心中愈发有点别扭,“多谢掌柜,我也不是蛮不讲理,有意来闹事,只是这书看得我实在是意难平啊。”

“我懂,我都懂,我看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掌柜理解他的心情,虽然他们能比普通的读者先看到书稿,但是每回许娘子交稿的日期是一定的。

所以他们每看完一篇也会忍受和读者同样的煎熬。

说句有些不太尊重人的话,他恨不得许娘子不吃饭,不睡觉,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坐在书案前写稿。

“那你有什么要求?说出来,我们书肆尽量满足你,当然得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这头一个上门闹事的肯定得安抚好,不能生出祸端来。

大汉的情绪已经发泄完了,现在见掌柜彬彬有礼,又觉得自己太过无理取闹。

也是,话本写得怎么样,关人家掌柜什么事呢?他此举太过不妥当了。

况且他也知道文人写书的速度一般是非常慢的,一篇文章能磨上十天半个月。

月明大家这样快的速度已经是极为罕见难得的。

壮汉全然忘记了,自己来找事的原因是书肆的言语行为诱导了他,让他脑海中的剧情走向与真实的内容完全不同,转而反思起了自己的错误。

想到这里,壮汉对自己的行为略有些不好意思,但掌柜说的话确实让他非常心动,“不知道能不能请月明大家给我的书上签个名?”

他看天香楼正堂中挂的那幅字可是眼馋很久了。

“不就是个签名,有什么难的,当然可以了。”掌柜拍着胸口保证,答应了下来。

壮汉喜不自禁,与掌柜就书中的内容闲聊起来,二人相谈甚欢。

当他走出走出书肆时已经换了副神态,不复先前一副饱受蹂躏的凄惨模样,精神饱满,昂首挺胸。

一旁见过他方才模样的路人,好奇地问道,“敢问壮士,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让你那般哭泣?”

壮汉羞惭地挠头,“没什么,是我太过激动了,就是些小事而已。”

有知道一点情况的人说,“是不是这一册书写得太难看,把你气哭了?”

一听这话壮汉不乐意了,“怎么能说难看?分明是非常精彩的。”

大家见他看过,纷纷问道,“这一册书写了什么呢?难不成比那报纸上续写的故事还精彩不成?”

壮汉心中一动,无师自通地忽悠起了人,“当然好看,那苏将军与姜郎君的感情感人至深,二人情比金坚,伉俪情深,读起来让人遗憾自己年轻时怎么遇不到这样的人。”

他将书里描写的故事去掉主要内容,只说了一些“甜蜜”的日常,比如弹琴下棋。甚至将黑的说成了白的。

“因姜郎君闹起了小性子,将自己的白衣全部毁了,苏将军知道后为了哄他,竟令人一夜之间做出了百十件白色衣裳,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

“哇!那可真是大手笔呀!”围观群众纷纷惊叹。

“听着壮士讲的,仿佛写的不错,那我去买一本看看。”

“我也去!”

“我也——”

人都是有着从众心理的,见一直有人不断进去买书,会觉得也许挺好看的,于是他们也便前去了。

唯有壮士深藏功与名悄悄离去,他也怕被人打。

买了书的人看完之后,眨着通红的双眼,逢人便说,“对,对,没错,非常甜蜜,很精彩。”

问到眼睛为什么红了,他们便说,“写的太好了,让人难过自己年轻时为什么遇不到这样的人。”

于是乎,众人闻声赶来,山海书肆的门前又排起了长队。

看过的人心照不宣统一了口风,甚至怀揣着这苦不能我一个人受的想法,又拉来了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