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的离去，若说最伤心的，怕是普天之下比不过郭荣了！

下葬之日，郭荣身着缟素，亲自亲临祭奠，往日里威严果决的帝王，此刻全然卸下了所有防备，眼中只剩下难以抑制的悲恸。

“王朴……我的王朴啊……”

柴荣的声音哽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王钺，那象征着皇权与征伐的器物，此刻却成了他寄托哀思的载体。只见他躬身，将王钺重重叩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在场众人无不心头一紧。

“你怎能就这么走了……天下尚未一统，天下尚未太平，你让朕……让朕如何是好啊！”

哭罢良久，柴荣才在侍从的搀扶下勉强站稳，通红的双眼依旧望着灵柩，语气带着浓重的鼻音，下令道：“赐王朴家黄金千两、布帛千匹，助其治丧，务必让他风风光光地走！”

随后，他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王侁，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慰藉：“王侁，你父亲一生忠烈，为大周耗尽心血。朕念其功绩，封你为东头供奉官，承袭你父亲的遗志，为国效力！”

王侁连忙叩首谢恩，声音哽咽：“谢官家隆恩！臣定不负官家厚望，不负父亲教诲！”

柴荣看了一眼在场的大臣们又道：“追赠王朴为侍中，其画像与郑仁诲等功臣同祀于宫中的功臣阁！”

“侍中”一职，位同宰相，是朝廷对大臣的极高追赠；而其画像放于功臣阁，等于可享受皇家的供奉，这番追赠，可见郭荣对王朴的殊荣！

……

郭荣回宫，杨骏紧随其后，一路无言。郭荣回到宫内，眉宇间尽是缅怀之色，片刻之后，郭荣的目光落在案头一套精致的律管上，那是王朴年初考证雅乐时亲手制作的，指尖抚过冰凉的竹管，语气中满是怅然：“年初的时候，王朴还在为雅乐之事操劳。他钻研西汉京房的十三弦‘准’与六十律，硬是让失传已久的七均、十二律、八十四调重现于世，那雅乐之音，和谐中正，堪称天籁。乐师们依着他定的规制谱曲，本是我朝文治兴盛的盛事，谁曾想……”

话音戛然而止，一声沉重的叹息，道尽了无尽的惋惜与思念。杨骏立于阶下，听着郭荣的追忆，心中亦是酸涩。他缓了口气，然后劝声道：“官家莫要黯然神伤。王大人一生为国，所求便是大周兴盛、天下太平。如今他在天之灵，见官家因他过度悲痛而延误大业，想来也不会心安。”

郭荣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眼中的悲戚渐渐被一丝决绝取代。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杨骏，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沉重却坚定：“你说得对。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王朴的遗愿，朕不能让它落空。如今经过一年多的修正，漕运通畅，兵马整备，万事俱备——朕意已决，即刻准备北伐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骏哥儿，你以为如何？”

“臣愿做陛下的马前卒！率河南府七千精锐，冲锋陷阵，直捣契丹腹地，收复失地，以慰王朴大人在天之灵，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好！有你这句话，朕便放心了！你就留在京城吧，务必在半月之内，完成北伐契丹前的所有准备！”

“臣遵旨！”

……

杨骏刚从皇宫出来，一身官袍尚未换下，便见符银盏神色慌张地快步走来，眉头紧蹙，像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