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结尾修）◎

两年后。

路佳驾驶着租来的车独自行驶在人烟稀少的国道上, 秀丽的山脉重峦叠嶂不断延绵，微热的夏风吹进车内，解散于1982年的ABBA乐队在车内隔着时空般激情澎湃地唱着。

“Gimme， gimme, gimme a man after midnight

Won't somebody help me chase the shadows away?”①

和三年前在美国时的手忙脚乱相比, 她此时显得气定神闲, 听到歌词, 路佳先是一愣, 然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心情颇佳地加大了音量。

此时的她即将研三, 紧接着就是写论文、找工作, 然后毕业。

她们专业的就业选择并不多，因此路佳的大部分同学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并为之努力, 像张晓兮更是已经工作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可是她却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三年前的那十三天像是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愿按部就班的本质与天性, 作为地理专业的学生，短短几年的学习根本无法让她简单地从书本上领略每个地方的地貌与人文特色，只有亲自去体会才能真的感受到最真实的美。

所以她努力地给自己寻找不同可能的尝试, 每到上学期间就努力攒钱好好学习拿奖学金, 然后到了假期便在全国各地到处旅游。

当然，路佳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人多的地方, 会在保障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的错峰出行，或许是运气好, 又或者是她的警惕性很高, 还有就是国内真的非常安全, 所以她独自旅行了好几次, 都没有出现什么太大问题。

路佳当然也不想一个人旅行，但众所周知，打工人没有足够的假期的，张晓兮每到寒暑假就只能羡慕地看着路佳的朋友圈和视频跟她哭。

就比如说她刚刚发出来的动态下，张晓兮便可怜兮兮地评论，“好羡慕啊，这个地方看上去真的好美，照片比视频更美！下次带上我吧，佳佳！现在我也是有年假的人了！”

说到视频，为了能补贴一些旅途上的花销，路佳有拍摄一些视频上传到视频网站，一开始只是一个随意的尝试，也没有想过一定能够收获回报。

但没有想到，因为路佳去的地方都很小众，旅行的节奏也很舒适，更喜欢享受当地的风景和人文特色，偶尔不小心入镜的柔和侧脸更是推波助澜，使得她的视频收获了很好的反响。

不过也有人因此认出了路佳长得很像几年前那个因为在美国失踪而闹得沸沸扬扬的女大学生，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回应过这件事情，时间长了也就没什么人再提及了。

路佳离开国道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开车按照导航驶入之前定好的民宿，办理好入住手续，她熟门熟路地用阻门器卡好房门，拉上窗帘，然后在检查了一边房间的环境后便开始洗漱，准备休息。

快速地把自己洗干净，路佳一路上要兼顾旅行和拍摄，此时已经很疲惫了，她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

只是在睡之前，她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看向了联系人中那个熟悉的名字。

自从那一次离开澳门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试着去主动找过他，毕竟路佳也有自己的生活，她之前说的并不是在开玩笑，除非菲尼克斯被允许来到内地，否则他们之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如尽早冷却自己的感情。

可偏偏，菲尼克斯却始终坚持每天都给她发消息，路佳偶尔会回复他，更多的时候则不会这么做，之前有一次她实在看不惯菲尼克斯用短信发照片这种浪费电话费的行为——虽然他应该不缺钱，但她还是忍不住告诉他可以使用中国的通讯软件和她交流。

有段时间他给自己发消息的频率一下子高了很多，但后来又维持在一天一次的频率，有时候是一句满含着思念与深情的问候，而有时候则只是一张风景照，偶尔有几次他甚至差点就错过了时间。

其实她并不怀疑菲尼克斯对她的确是存在感情的，只是时间的力量太过强大，两年前的时候她始终无法放下，可两年后的今天，当她努力地将生活填充满之后，好像没有他也不是一件特别难过的事情了。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地想起他，和他带曾经那个单纯天真的自己所领略到的疯狂。

想到这里，路佳还是忍着困意，没有立刻入睡。

而是心不在焉地编辑着朋友圈，能看到她消息的人都是可靠的同学、朋友和家人，在发送之前，路佳稍稍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附上了自己的定位。

明知道不可能，却总还是做一些愚蠢的事情。

其实她已经过了在朋友圈分享鸡毛蒜皮小事的年纪了，毕竟路佳这几年真的变了很多，早已失去了以前乐于分享和交流的心情，但她却还是在鬼使神差下选择这么做，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要给谁看，更不知道今天都已经这么晚了，路佳今天还能不能等到她想要的问候。

路佳还清楚的记得，他曾经说过，会竭尽所能去她所在的地方的。

但这件事情哪儿这么容易呢？多半也只是他在床上随便说说的鬼话罢了。

时间不以她的意志，依旧不断地流逝着，路佳的心也逐渐冷却下来。

只是，当手机右上角的数字真的在某个瞬间跳到00：00的时候，路佳看着空荡荡的手机屏幕还是忍不住心情复杂地沉默下来。

——因为的确不出她所料，这一天，菲尼克斯真的没有给路佳发送任何消息。

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时间，路佳觉得，确实也该给做出决断了。

意识到这一点，被手机屏幕照亮的她顿时失望地闭上了眼睛，长久的沉默后，她一脸平静地将手机锁屏，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和黑暗。

*

自从路佳离开后，菲尼克斯便没有继续住在澳门。

他短暂过境中国香港的计划变成了长时间的暂住，因为这里的房屋很紧张，菲尼克斯高大的体型也只能挤在一间远比在澳门时狭小得多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