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沈确说,当时也不知怎的就很想跟高臣聊聊。
那番话叮嘱下来,就像是在叮嘱自己般,毕竟他是对着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说话,跟照镜子似的。
在沈确眼里,没被游光影响的高臣单纯热忱,又因家族长辈的压力变得怯懦、顺从,但心里的那团火还在。
火就是雪见,是高臣唯一也是重要的精神觉醒的武器。
但跟高臣聊完,一行人离开曹家时,沈确的脸色不大好。
当时六人都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马夫赶着马慢悠悠地穿行在热闹的长街民巷里,时不时有热闹的叫卖声和孩童欢快嬉戏声传进来。
跟沈确一脸的愁云惨淡形成强烈对比。
怎么了这是?
陶姜打趣,“是知道我们即将离开,你对高臣产生了分离焦虑症?”
能离开,这是当初行临说的,这幻境是曹禄山的执念所在,随着执念的消散、曹禄山的入土为安,这处幻境也终究化为泡影,说白了,到头来这里发生的一切,这里的人和事都只不过是大梦一场。
所以,从曹家出来,乔如意就提出逛逛这个城池,毕竟也是实实在在住了不少时日,都有感情了。
其他人都没意见,行临是行动派,一辆奢华六人坐马车就直接给安排好了,看得乔如意直感叹,这行动力也太快了吧。
行临笑而不语。
临上马车前陶姜笑着小声对乔如意说,你猜,他是不是早料到你想到处逛逛?
乔如意斜睨她,你想说什么?
陶姜啧啧两声,知己知彼,相爱相杀啊。
乔如意翻了个白眼,故意说,他了解我,想杀我。
陶姜手指头往她太阳穴上一戳,你这又不是被游光影响的时候了。
沈确对高臣没有分离焦虑症。
“我只是觉得,高臣没我想得那么单纯。”他由衷地说了句。
想要高臣好好待雪见,沈确确实有点私心,私心就在雪见那张脸上,他在想,如果换成是陶姜,他定会守在她身边。
高臣对雪见是真情,这是明眼的事,只是提及现如今高府的情况,高臣微微扬起的嘴角里就有了预谋已久的高深莫测。
高臣说,父亲行事素来专横,落得今日这步田地也算是最好的结局,高家乌烟瘴气了太久,也是时候好生打扫了。
话是没错,但沈确听着只觉后背发凉。
其他人听完短暂得陷入沉默。
乔如意迟疑,“你们说,高刺史突然没了两魂,是跟所相和小丧丧有关吗?”
那晚曹禄山执念散去后,鱼人有和周别就将高刺史第一时间送了回去,没了小丧丧的影响,高刺史像是喝醉了酒,晕乎乎的不记事,但能保证人是清醒的。
怎么就昏迷不醒了?
行临否认,“你们也中过所相,迷幻劲过了也就过了。小丧丧说到底只不过是抹散游,能力远不及游光,如意你被游光影响过,最清楚这点。”
乔如意想想也对。
“所以高刺史昏迷不醒,跟我们无关。”行临下了定论。
周别迟疑,“难道真是现世报?”
行临忽而笑了。
乔如意见他这般笑,脑中突然闪过个想法,被她及时抓住了。“那道士说的话未必是真的。”
行临于她对面坐,马车前行微微摇晃时,两人的膝盖时不时能碰触到一起。他眼里的笑意多了一抹欣赏,乔如意就看得很清楚。
“那道士也未必是真的,或许有人只是想听谶言而已。”行临一针见血。
沈确眯眼,“高臣。”
行临眼尾微微泛起凉意,“所以人心执念是欲望本身,跟有没有游光没关系。”
乔如意看着他,这一刻算是明白他了。
这是他素来的想法,所以他不怜悯世人,不同情许愿者,不共情违约者和游光,说到底他看见的都是人心执念。
他认为所有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行临微微转身,伸手撩开帘子一角。马车恰好经过高府门前,有小厮们在搬运门前老旧石狮,换上一对威风凛凛的汉白玉虎头狮。
行临笑说,“高臣所言非虚,看来高府很快就要迎来一场大清理了。”
沈确也朝外瞅了一眼,马车徐徐走过高府,渐渐的,高府的一切都变得愈加模糊,像极了再惊心动魄的事件、再勾心斗角的阴谋,都终将被历史的洪流掩埋。
高府之前是姨娘上位,庶子也跟着抬位,如今嫡子安坐话事之位,可想而知那姨娘和庶子的前路了。
果真,这世上最难估算的便是人心。
六人没回宅院。
去了心想事成茶肆。
阿寿早早的就把茶果子、卤好的牛肉备好,见他们来了,又端了几盘吃食,笑说,“怕凉了不好吃,都是现做的。”
不用说,又是掌柜的。
一问,还真是。
阿寿,“掌柜的说你们会来,命我把好吃的和好茶都备上,又说今晚你们会留宿茶肆。”
乔如意闻言吃惊。
来茶肆,掌柜的想到是正常,毕竟这掌柜的十有八九就是危止,他们的行踪肯定逃不过他的双眼,但今晚留宿茶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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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看向行临。
不想行临微微点头,对阿寿说,“是,今晚我们留宿茶肆。”
“太好了!”阿寿挺高兴,“房间我这就给你们收拾出来!”话毕,忙不迭地走了。
还哼着歌,看得出是真高兴。
周别也挺高兴,宅院住着是舒服,一人一个房间相互不打扰,环境好,睡眠质量也好,不像是茶肆这边,天不亮就有动静了。
可不知怎的,他还是喜欢茶肆这边。
就像是在咖啡厅工作,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用住店里,但他就是很喜欢那条街,喜欢流转千年河西文化背后的烟火气,喜欢传统文化与现代艺术碰撞的热闹。
他觉得,在这种地方生活,不论古今都叫人着迷。
隐于闹市一隅,逍遥自在。
“晚上可以拉着阿寿喝酒。”周别一脸兴奋。
陶姜笑说,“几个意思?我们不参与呗?”
“当然要一起啊。”周别笑说。
乔如意坐在陶姜身边,喝茶之前先清清嗓子,有故意之嫌。
陶姜岂会听不出?扭头看她,用眼神盘问。她相信凭着她俩多年痴缠的交情,乔如意不会不明白。
乔如意一手执杯,身子凑向她,小声问,“你想喝酒意欲何为啊?”
陶姜瞥了她一眼,“你敢把茶杯放下,我就敢撞你。”
乔如意笑着坐正,“那我肯定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