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记的脸上，此刻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正是他怒到极致的表现。他没有看那几个汗如雨下的下属，目光反而落在了林纾身上，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这半分钟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最后，他拿起桌上的笔，重重地在笔记本上敲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哒”。

这声音，让周主任和孙科员同时浑身一颤。

“性质恶劣，触目惊心！”王书记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国家的惠农资金，是给老百姓的救命钱、生产钱，不是某些人中饱私囊的提款机！审核部门，是防火墙，不是橡皮图章！”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周主任和孙科员，两人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

“我宣布，”王书记的声音斩钉截铁，“立即成立由市纪委牵头，财政、农业、公安等部门联合组成的‘8·12专案组’！对该案件涉及的所有人员、所有环节，一查到底，绝不姑息！林纾同志，你作为前期调查员，即刻加入专案组，继续负责证据深挖工作！”

王书记那句“一查到底”，如同发令枪响，宣告了一场雷霆风暴的正式开启。

专案组的工作效率高得惊人。会议结束的当天下午，一张无形的大网就已悄然撒开。没有警笛长鸣，没有大张旗鼓的搜查，一切都在一种近乎窒息的平静中进行。第二天拂晓，天色还是一片朦胧的青灰色，几辆牌照普通的轿车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西郊村和赵家庄。

李大壮是被一阵礼貌而坚决的敲门声惊醒的。他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神情严肃、身穿便装的陌生男人。其中一人向他出示了工作证和一份文件，语气平淡地说道：“李大壮同志，我们是市纪委专案组的。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我们回去了解一下，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一瞬间，李大壮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睡意都化作了冰冷的恐惧，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他前几天还听人说，有个省里来的年轻人下来“调研”，他只当是走过场，没放在心上。他怎么也想不到，刀锋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利。

他试图保持镇定，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两位同志，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

“有没有误会，回去说清楚就知道了。”对方的语气不容置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身体却隐隐挡住了他退回屋内的路线。

李大壮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市纪委的谈话室，与李大壮平日里呼朋引伴的豪华包厢，仿佛是两个世界。房间里没有窗户，墙壁是灰白色的吸音软包，显得格外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