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查到这个地步,所有的线索,都像百川归海一样,指向了一个核心问题:为什么李大壮如此漏洞百出的骗局,能够畅通无阻地运行这么多年?
防火墙,失灵了。
专案组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从西郊村,上移到了对这些项目负有直接审核责任的乡镇职能部门。那个在涂改发票上签字的财政所孙科员,以及在土地审核文件上盖章的农经站周主任,再次被带到了谈话室。
这一次,气氛与市里的那场通报会截然不同。没有了旁观者,只有冰冷的墙壁和调查人员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
孙科员的心理防线,第一个被攻破。
他四十出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平日里总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起初,他还在竭力为自己辩解。
“那张发票……我承认,是我疏忽了。当时手头的项目太多,报上来的材料堆得像小山一样,我就是大概扫了一眼金额和项目名称,没注意到日期有涂改的痕迹。这是我的失职,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分。”他把一切都归咎于“忙中出错”,试图用“工作失误”来规避更严重的“失职渎职”问题。
负责审讯他的张干事没有与他争辩,只是让林纾将一份材料递了过去。
那是一份详细的清单,上面记录了过去两年里,李大壮个人账户与孙科员及其妻子账户之间的所有资金往来。虽然每一笔都伪装得很好,有的备注是“借款”,有的通过第三方过渡,但专案组通过大数据比对,还是将这些隐秘的链条清晰地还原了出来。
清单旁边,还附了几张照片。照片上,孙科员正和李大壮在一个高档酒楼的包厢里推杯换盏,笑得满面红光。拍摄的日期,正好是某一笔农机补贴款项审批通过的第二天。
孙科员的目光触及到那份清单和照片时,他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瞬间变得和墙壁一样苍白。他那副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所谓的“疏忽”,在这如山的铁证面前,成了一个无比苍白的笑话。
“逢年过节,他……他会送些烟酒、购物卡过来……”孙科员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干涩而嘶哑,“他说都是朋友间的正常人情往来……我……”